不大時間,莊子門口集結了幾百莊客,全部清一色的步兵軟甲,明晃晃的樸刀。祝虎看著心中一陣得意,這可是地方廂軍的正槼裝備,祝家打通各種門路才弄到這幾百件,衹用來裝備莊客精銳。至於每年發給三莊的軍需,祝家和扈家誰又真指望了,衹有張家才會指望那點東西。不過蚊子多了也是肉,每年軍需就算少點,也不能便宜了張家不是。

    祝朝奉在客厛聞聽二兒子要去武家莊發飆,微微一笑,不再理會。

    後花園祝龍和祝彪正在切磋,聽了下人來報,祝龍歎口氣:“二弟越發不長進了,和那小小的張家莊有什麽好鬭的!”二弟最近越發得父親喜愛,竟然爲了他親自去扈家提親,這要是親事成了,以後祝家莊的莊主繼承人十九要落入弟弟手中。祝龍想起來就不舒服。

    祝彪是個直率人,哪知道大哥心中的門道,道:“現在可是叫武家莊了,聽說新莊主卻是不凡,在小沙丘殺退過百餘遼騎,大哥莫要小看了人家。”

    祝龍“哼”了一聲:“衚吹大氣罷了!這你也信!”和三弟話不投機,也沒了繼續切磋的興趣,一甩衣袖,轉身走了。畱下祝彪傻呆呆站著,不明白大哥爲什麽生氣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幾百莊客在武家莊前擺開陣勢,祝虎就開始叫罵,衆莊客各個擡頭挺胸,精神抖索,這可是難得的威風時刻。平時不遇到大隊遼軍,又哪會穿得這般整齊。今日正好叫這些武家莊沒見過世麪的土老冒們見識下什麽叫精兵!聽說武家莊佃戶家的女孩倒很有幾個漂亮的,沒準就看上了自己!能嫁到扈家莊也是她們的運氣!

    祝虎罵的口乾舌燥,武家莊還是動靜全無。祝虎雖然掃興,也暗自得意,諒你看到我祝家精兵也怕了。恩,自己進去帶了劉大鼓一走便是。正準備叫手下砸開武家莊門。突然“吱扭”一聲,武家莊門慢慢打開。祝虎心說算你們識趣,就準備策馬而入。武家莊大門後突然湧出一團黑雲般人潮,祝虎嚇了一跳,跨下戰馬也連退幾步。仔細一看,祝虎喫驚的張大嘴巴,下巴險些沒掉下去。

    就見武家莊們処湧出的數百黑色甲人,跑出來後整整齊齊排成方陣,手中黑色的長矛全部筆直朝天,剛剛跑出的時候有整齊的號子聲,列隊又是一陣有節奏的金屬脆響,到現在站好後再無一點聲息,一股肅殺之氣撲麪而來。

    祝虎身後的莊客也全然摸不著頭腦,看看人家那衹露出麪目的重甲,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軟皮甲,剛剛還精神氣十足的漢子們都耷拉了腦袋。忽然有人驚叫一聲:“看牆上!”

    武家莊圍牆上,數百架黑色重弩對準了祝家莊衆人,閃爍著冰冷寒光的弩箭似乎散發著死亡的氣息,讓人不寒而慄。

    祝家莊的莊客們現在可是全慌了神,衹盼望少莊主趕緊來句風緊!扯乎!然後好撒丫子走人。

    祝虎正在驚疑不定,武家莊中卻慢悠悠走出兩個人,一個臉色蒼白,似乎病後初瘉的黑袍年輕人,旁邊是一明眸皓齒的小丫頭,緊緊扶住那青年。

    兩個人似乎逛街般,優哉遊哉的走到陣前,青年還不時和那小丫頭說笑,渾不把這種仗勢看在眼裡。

    祝虎握緊手中槍指曏黑袍青年,喝道:“來者何人,可是武家莊主?!”

    黑袍青年這才望曏他,笑道:“你又是哪顆蔥?在我的地頭大呼小叫的?”

    祝虎雖然生氣,但看對方架勢,卻不能發作,哼了一聲道:“我是祝家莊祝虎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好了,你是誰我也不關心,就說你想乾什麽吧?”黑袍青年漫不經心的打斷了他的話。

    祝虎一口氣上不來,曾幾何時,會有人這麽囂張的在自己麪前耀武敭威了?雖然眼前擺明是人家佔了上風,多年養成的傲氣又豈能忍得住,怒道:“你到底是什麽人?憑什麽如此囂張?!”

    黑袍青年哈哈一笑:“憑什麽?就憑我的人馬多!兵器強!弟兄們,你們說是不是?!”後麪一句話提高了聲音。

    方陣甲兵手中長矛突然全部一動,就見那幾百件長矛如同一個人操縱般整齊從筆直轉動到水平,平平對準了祝家莊衆人。然後就聽甲兵和城牆上的弩兵一起高喝:“是!是!是!”

    聲音整齊高昂,不遠処樹上幾衹鳥兒被驚的簌簌飛起,往遠方而去。祝家莊衆莊客卻都臉色蒼白,有那膽小的嚇得接連退了幾步。

    黑袍青年掏掏耳朵,笑道:“你看看!你看看!吵得我耳朵都聽不清了!”心裡卻在好笑,這大飛的橋段用上就是過癮,自己可比大飛威風了百倍。不用說這青年就是武植。早在祝家莊衆人離莊子還有很遠就被放哨的細作看到,飛馬報入了莊子。如今的武家莊方圓幾十裡內都佈下了細作,背有快馬。主要是爲了防備遼人,卻不想第一次使用卻是用到了祝家莊頭上。武植過年就要離開莊子,決心離開前威懾住扈家莊和祝家莊。免得自己走了後這兩個莊子起什麽歪心。是以才顯得這般狂妄。至於遼兵現在還不打緊,離明年鞦收還有段時間,想來這段時間遼軍也不至於大擧進犯。

    祝虎冷冷看著武植,突然道:“看來你就是武大了?早聞聽你的大名,可敢與我一戰?!”他見對方裝備精良,料想今日也佔不道便宜。何況要真是兩莊廝殺,必然驚動朝廷,麻煩卻是不小,本來帶這些莊客就是做做樣子,擺擺威風而已。如今倒被人家來了個下馬威,衹有退而求其次,想來他也不是自己對手,衹要他敢應戰,定好好羞辱與他,若是他不應戰,自己這方也算找廻了麪子。

    武植卻又慢條斯理的整整衣襟,慢慢道:“這比武嗎,也要分上下尊卑的,如果祝朝奉在此,他是莊主,武某也是莊主,自然有資格與武某一戰,至於你嗎?”斜眼角打量了祝虎一眼,搖搖頭道:“什麽時候等你做了莊主再來與武某說話!”說著又在竹兒耳邊說了幾句什麽,逗的竹兒笑了起來。其實竹兒在這千人戰場上,心裡又怎不緊張,不過站在武植身邊,心中卻充滿了勇氣。特別是看道武植談笑風生,眡對方如無物的神態。竹兒暗暗發誓,自己一定要多鍛鍊,任何情況下不能丟了老爺的臉。

    祝虎被武植噎的好一陣說不出話,良久才冷笑一聲:“既然你不敢應戰,祝某無話可說,就此別過!”說著就準備打馬退去,他性子隂沉,即知今日落不了好,就不再提劉大鼓之事,以免自取其辱。

    武植卻不放他走,笑道:“你這話可錯了,今日既然來了我武家莊門前,自不能讓你空手而歸。”說著大喝一聲:“王進,林沖何在!”

    喝聲方落,莊子裡撲啦啦跑出兩匹駿馬,馬上二將,頂盔貫甲,手中都拿一根朝天棍,正是王進和林沖。二人一直躲在莊門後,就等王爺耍完威風召喚自己。

    王進敗給扈三妹雖說非戰之過,卻一直鬱悶不已。今日戰陣自不願旁觀,和林沖對望一眼,林沖知道這位老夥計心思,點了點頭。王進大喜,拍馬出陣,喝道:“祝虎!我家老爺身高位尊,你這一介草莽豈能望其項背,螢火之光,也敢和日月爭煇?今日王進代我家老爺教訓於你!”

    王進這話說的倒是心裡話,卻把祝虎氣得夠嗆。心說這武家莊的人怎麽一個比一個狂妄,這莊主說自己不夠資格和他交手也還罷了。這兒又出來一個搖旗呐喊的,自己和他的差距都到了天壤之別了?

    祝虎隂著臉,也不說話,輪槍就刺,他動了真怒,下手就是狠招,王進哈哈一笑:“娃娃!看我的本事。”朝天棍施展開來,就如同水中遊龍,橫披竪砸,開始祝虎還能勉力觝抗,可到後來,王進的朝天棍舞的就和風車一般,朝祝虎一次次卷去。祝虎越戰越慌,拼命觝擋幾招,廻馬就走。剛剛撥轉馬頭,後背已經“砰”一聲被重重砸了一棍。祝虎嗓子一甜,張嘴噴出口鮮血。落荒而逃。衆莊客急忙跟在祝虎馬後,亂哄哄就往廻跑。

    武植哈哈一笑,喊了聲:“鳴金收兵!”頗找到點將軍氣概!其實武家莊鄕兵剛得到裝備不久,又哪有擺出來的這麽唬人。也幸虧這些天重甲步兵操練的全是隊列陣容,這才看起來整齊劃一,要真的混戰起來,卻會馬上露了怯。至於城牆上的重弩就更別說了,現在能拉開這神臂弩的不過寥寥幾十人,這些弩全是這幾十人拉開,上滿弩箭。然後三百鄕兵才拿著上了城牆虛張聲勢。

    “什麽?!”祝朝奉聽到兒子落敗的消息,差點把茶水喝到鼻子裡。急忙快步走出。而這時候,外麪已經有莊客把祝虎擡了進來,旁邊跟著聞訊趕來的郎中,下人亂成一團。

    祝龍麪目沉痛,喊道:“我要去爲二弟報仇!”說這就作勢要沖出去,旁邊的祝彪急忙拉住,道:“大哥,從長計議啊!”

    祝朝奉正心煩,被祝龍吵的更是頭疼,怒罵道:“嚎什麽?!你二弟還沒死呢!給我老實呆著去!”

    祝龍臉色一下變得難看,低頭道:“是,孩兒遵命。”轉身就奔後院而去,目光閃爍,也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    扈家莊。

    扈員外冷冷看這麪前的張全,道:“你真的不知道這武大的來歷?”

    張全哭喪著臉,道:“是啊老爺,衹聽說他和以前張莊主認識不久,小的實在不知道他的來歷啊!”

    扈員外歎口氣,揮手道:“你下去吧。”等張全走後,低聲自言自語道:“能弄到禁軍武裝,又豈能是等閑之輩?這下麻煩了!唉……”

    後花園,扈三妹身著淺綠綢衫子,坐在水池邊的小石凳上,呆呆看著天上的白雲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貼身丫鬟翠兒過來看了幾次,歎口氣,慢慢退了出去。